第9章 第9章
大项目做完，宁伊然寻思着，应该找机会跟陈旭当面道谢。
其实有点迟了，但更早又太殷勤，这段时间她留给自己考虑，把陈旭放什么位置，想下来还是没结果，说什么都太早，还是随缘吧。
宁伊然给陈旭发短信。
-最近有空吗？
陈旭过了半小时回的。
-有。
对面倒没问是什么事，宁伊然主动说了。
-想跟你当面道个谢，吃个饭呗，陈老板。
陈旭发来个地址，随缘间，就是宁伊然上次去的那家。
-明后天我都在。
见他干脆，宁伊然也回复。
-行。
既然还是去别人的地，那请吃饭也怪怪的。宁伊然估计还要准备点别的谢礼。
陈老板什么也不缺，她想了一会，开始翻自己这些年私下的手稿和作品，送出去也比较真诚。
考虑到陈旭也是云城人，她找了张装订过的水彩画，画的是她小时候住的街区，本来是想挂自己房间里的，算是个念想，但一直懒得布置。
云城古镇多，白墙青瓦风格明显，算是特色。
第二日傍晚，宁伊然拎着画就出发。
她出门前也算打扮，从衣柜里好不容易翻出件亮色长裙，硬着头皮穿上，妆也比平日重些。惯用的香水味道沉，偏中性，她也想换个明艳点的，但香水这种东西跟人绑定，常换就失去意义，还是没折腾。
到了地，宁伊然其实有点束手束脚，她说是道谢，潜意识更当作约会。
而她自个都记不起来自己上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
陈旭确实在，上次那服务生一见她就笑，做了个鬼脸跑去喊人。
陈旭今日穿着深色唐衫，从内间慢条斯理走出来，请宁伊然在大厅找了张二人桌位坐下，先是笑说：“我其实一直在等你的短信。”
宁伊然：？
那你又不找我。
“最近工作忙，”宁伊然矜持，又没忍住问，“你这说的，这么笃定我会找你？”
陈旭摇摇头，只说：“感觉我们挺有缘份。”
“是吗？”宁伊然以为是对方客套。
“真的。”陈旭给她倒茶，也不紧不急的，宁伊然头次觉得这水入瓷杯的声音也挺好听。
“我说了你肯定要笑我，你名字，宁伊然，对吧？”陈旭慢慢说，“这名字我耳熟。”
宁伊然被之前房子语那些人磨得快条件反射了。
心里一紧，这陈旭可别也知道时哥那深情故事。
“这样说吧，”陈旭看着比那些人要镇定多了，不忘把茶杯推给她，“我小时候有一洋娃娃，我当时给娃娃起名字，翻字典选了半天，最后决定叫伊然。”
宁伊然放下心来，笑开：“陈老板小时候喜欢玩洋娃娃？”
“当时玩具也不多，”陈旭不窘，大大方方，“有什么就玩什么了。”
“那陈老板看到我，不会觉得是你那娃娃活了？”宁伊然开玩笑。
“我那娃娃现在还放在床头呢，”陈旭也顺着说，“你给我一发完消息，我就冲去看了，看娃娃手上没拿手机，我这才放心。”
宁伊然笑了笑，把画从帆布袋里拿出来，递给陈旭：“想想，也不知道怎么谢你，干脆送你副画。”
陈旭接过，目光刚落下就抬了抬眉毛，问：“你画的？”
“嗯，”宁伊然对自己画工算有自信，“还成吧？”
“好看。”陈旭点头，垂首又欣赏一会，“非常好看。”
“你喜欢就好，”宁伊然说，“这画的是我前几年画的，那会偶尔想家，感情全放这幅画里了，现在让我再画，我不一定能画出来。”
陈旭听出其中意味：“现在不想了？”
“也不能这么说，”宁伊然自己清楚，“是习惯了，可能有点麻木了。”
“想回随时能回去，”陈旭劝慰，“你又会开车，也算方便。”
话是这样，但宁伊然回得也越来越少，长久的思乡在时间中淡了，分不清是在怀念童年，还是只是不放心父母。
她也不想往深了聊。
陈旭坐在她对面，顶灯光线柔和，一双眼眸也柔和，暧昧的氛围却不多，更像是好友交心。
宁伊然问：“你呢？”
“我回得多，”陈旭笑道，“有店还在哪里呢。”
答的是工作，不是家庭，宁伊然注意到了。
也没等她转话题，服务生姑娘嘻嘻闹闹走过来两个，送来道西芹炒百合，又上了两条清蒸桂花鱼。
陈旭扫了一眼，他是做这行的，心里清楚，西芹炒百合取得是百年好合之意，两条鱼则寓意相濡以沫，这后厨是翻了天了，尽揶揄他这个老板。
他觉得好笑，看一眼端庄大方的宁伊然，估摸她是看不出来他手下的这些小心思，他更不会主动提出来徒增尴尬。
宁伊然是看不出来这个。但她看出那西芹炒百合，里头摆盘的胡萝卜片儿，都被切成了爱心形状，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想，干脆也就没想。
两人皆是沉默一会。
宁伊然破罐破摔，按平时应酬的问法来：“这几年做餐饮，应该挺难做吧。”
“酒楼还好，外卖冲击不算大，”陈旭也答，“倒是反腐影响更多，但这是好事，那些本来就是不该赚的钱。”
宁伊然越发觉得这人性子豁达：“怎么叫随缘间？”
索性又车轱辘那样说了上次那司机讲的笑话。
“随缘起的，”陈旭坦然，“当时合作的老板信佛，想了几个名字都不满意，我开玩笑说那叫随缘算了，他找人算了算，发现合适，真就同意了。”
宁伊然听了两次这个合作的老板了，问：“那老板现在是？”
“肺癌去世了，”陈旭顿了顿，这事情说起来短，轻松的几句，但当年他是正经经历了全程，“油烟病发展出来的，算职业病了。”
宁伊然了然：“抱歉。”
“你呢？”陈旭摆摆手，示意不碍事，“美术相关的工作？”
这一来一回，问的像相亲现场，要不是不太好，宁伊然怕是要笑出声来。
“做墙绘的，”宁伊然确实还没跟陈旭说过这些，“自己开了个工作室。”
“是听说过，”陈旭点头，“我朋友家里最近就找人画了个。”
宁伊然笑：“你要是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说到这里又像是推销了。
“你有什么别的想吃的？”陈旭问，“我让他们上过来。”
“够了，我晚上吃的不多，”宁伊然也不想麻烦，“就我们两个，别折腾了。”
陈旭吃的也不多，两人吃完，鱼还剩下大半盘，服务生又送上来红枣桂圆汤。
这比前两道菜还突兀，这都枣生桂子了，陈旭无奈，挥挥手，叫旁边一直偷偷观察的小姑娘一顿笑。
宁伊然看出来：“怎么了？”
“没什么，”陈旭没说，“吃完再一起走走？”
宁伊然当然应了。
但这饭吃的随性，宁伊然真没悟出来陈旭对她是什么心态，但她看着陈旭，心里还是挺欢喜的，人帅，说话又平和，没什么大老板脾性。
算相互了解阶段，多想无益，接触接触再说别的。
不多时，两人吃完，又是顺着他们走过的路慢慢散步。
入春了，街上穿裙子的姑娘也多，长腿露出来，快活得很。
宁伊然今日特意选了亮色，但那也是对她来说。裙子总体还是很素，白色碎花裙，两相对比，觉得自己实在老了，和年轻人格格不入。
她原是披着头发，吃饭时随口扎了马尾，后来就给忘记，松松垮垮居然也没散开。
和煦春风把她碎发吹起来一截，陈旭看着，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提醒。
宁伊然走着走着，复盘两人交流，觉得还是得问一嘴，因为不问反而更刻意：“陈老板现在单身？”
“是，”陈旭没多说，“你呢？”
宁伊然说：“是。”
她估摸，上次在这里吃饭，陈旭难免听到动静，多也猜到她是单身。
现在既然两人都问出来了，这暧昧的味道便也就起来了。
一点一点，洋溢了、四散了，是风把嫩芽卷起来。
没人开口把这氛围打破。
他们从路头走到路尾，陈旭手插在裤兜里，依然礼貌地保持着距离。
宁伊然步子越走越碎，越拖沓。
陈旭跟着她的节奏，他们不急不缓，就这么踩入春日的闲散里去。
等走到那烧烤摊，至少花了上次三倍时间。
宁伊然对今日很是满意。
她正打算开口告别，却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人多嘈杂，宁伊然原地转了几圈，没找到声音源头。
还是身侧的陈旭扶住她肩膀，带着她朝着正确的方向停住，语气尽是笑意：“那呢。”
就看到何雨晨、杨井，带着他们同学，正兴冲冲跑过来。
宁伊然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听杨井大呼小叫：“老板！你不是说不出来吗！”
之前项目结束，杨井他们是老约宁伊然出来玩，但宁伊然怕打扰年轻人聚会，说自己有事，现在可以说是当场打了脸。
但宁伊然还是镇得住这几个小孩的：“你们出来玩？”
“宁姐，”何雨晨偏不合她意了，挤眉弄眼，“这位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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