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李家老宅

　　“我好了就带你去除掉它。”回夜浑身乏力，瘫在地上，抬头看着阿凛，见到他清隽侧颜，没忍住笑了，佩服道：“你果真厉害，刚才是怎么定住它的？我之前和老混蛋巫勖耗空了法力，也没有伤到它一丝。”

　　阿凛虽然自矜，听到她夸自己，回以一笑，神叨叨地说：“这是我的秘密。”

　　回夜拿手撑在地上，想爬起来，没想到自己被黑雾攻击后，虽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伤，但是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怎么也站不起来。

　　她像只落水的老母鸡那样扑腾两下，便不动了，蹙眉道：“怎么回事？”

　　“恶鬼的道行很高，你神思受它震荡，暂时没办法掌控身体，休息一下就好。”

　　“害人精，迟早干掉它。”她不满地咕哝几句，然后把右手伸出来，举过头顶。

　　阿凛看着她，没有搭理，举伞站在原地。

　　回夜见他半晌没有动静，像块木头一样杵在旁边，气不打一处来，左手狠狠一拍身下泥地，朝他道：“愣着干嘛，拉我起来呀！”

　　白衣鬼魂原云淡风轻，听到这话怔了怔，条件反射地朝她伸手。

　　他的手和之前在桥上时看见的一样，指节纤长，唯一的缺点是泛着一层病态的苍白。

　　就在将要触到回夜的手指时，阿凛微微拧眉，迅速的收了回去。他走到她的旁边，看着山那边将要滑落进无边寂夜的残阳，对她道：“你就先坐这儿歇会儿吧，，正好可以看看夕阳。”

　　回夜气结，愤愤放下手，“你什么意思？”

　　“我会陪着你的。”他在旁边蹲下，想了想，认真解释：“我的冥体过于阴寒，即便你体质特殊也未必承受得住，尤其是你现在伤了神思。我实在不好碰你。”

　　这倒是说得通。不过回夜仍有些不满，想到刚遇上他的那晚，鄙视道：“之前在桥上，你怎么直接抓我脚脖子？你搞个鬼打墙都比这好吧？”

　　阿凛嫌弃地看着她，凉丝丝开口：“拿鬼打墙对付术士，嗯？”他的尾音带着一丝调侃和嘲讽，听得回夜的心也凉凉的。

　　她摸摸鼻子，没有说话。确实哦，鬼打墙很难对术士起作用。

　　阿凛这时候又道，语气中带着迷茫，“说来奇怪，我不会打墙。我用的法术和一般鬼魂不一样。”

　　回夜猛地转头，震惊地望向他，然后没忍住，五心朝天，发出一阵爆笑：“哈哈哈，不会鬼打墙的鬼……”

　　阿凛僵着一张脸，瞬间不想托她人了，只想一把掐死她。他脸色很臭，站在一旁，压下怒气，意味不明地道：“好好看夕阳吧。”

　　回夜好半晌才止住了笑声，眯着眼睛问他：“你到底是什么鬼啊？”

　　“你猜。”他抬起伞缘，眼底清澈，浸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

　　李家老宅在小镇的边缘，是这小镇上最精致的建筑，建成两百多个年头了。

　　但凡上了年头的老宅子，总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对回夜的恶鬼，就是出自李家老宅。

　　前几日，回夜外出打探消息，绕远路过小镇边缘，途经李家的时候，看见这地方气场不对劲，透着阴邪诡异的气息。

　　她以为这里面的只是个不上道的小鬼，便有心赚上一笔，主动上门抓邪祟。

　　她在宅子里转了一圈，确实捉着两个弱气的小东西，没想到她更进一步，探查一口古井时，差点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在她蹚浑水之前，老混蛋巫勖已经观察了李府好久，在小镇上盘桓数日而不动。

　　她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不会贸然出手。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巫勖确实比她厉害很多，家学渊源、法力高潮，长得还一表人才，看着就靠谱，很招大爷大妈和小姑娘喜欢。

　　三日后，回夜拎着自己的小包，来到老宅外面，偷偷坐在旁边的一棵树上，静静地等太阳下山。她身上的外袍灰扑扑，一点都不显眼，晃着脚在树上待了小半个时辰，愣是没被门口的几个家丁发现。

　　阿凛撑着伞，早就跑没影了，嘱咐她不要轻易去宅子里，在这个地方等他回来。

　　自从见过他和黑雾斗法，回夜对他的好感呈直线上升。

　　他真的好厉害。

　　相应的，她对他的恐惧也增加了很多。

　　毕竟，阿凛并非人类，拥有那样强大的实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无数人。她忧心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害死。

　　天色彻底转黑后，她又在树上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阿凛的法术传声：“走，进府。”

　　她拍拍手，拎好小包和桃木剑，纵身从树桠上跳下来，步子点地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像只轻巧灵敏的猫，向李府的正门走去。

　　李府的主人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镇上远近闻名的恶棍。

　　前些日子，回夜捉鬼之时与他起了争执，将他胖揍一顿，要不是巫勖拦着，她能把他打个半身不遂不能人道。想到那个猥琐男人，回夜就黑了脸，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怨气和怒气。他叫人把回夜赶出李家，严令家丁，不许她再踏入一步。

　　看着提着桃木剑气势汹汹的回夜时，几个守在门口的家丁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可没忘记前几天这穷凶极恶的小姑娘把老爷一家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害得他们都被扣了好几天的工钱。

　　其中，又矮又胖的叫做福贵的家丁扯着嗓子往里面喊，“管事的，那小巫婆又来了！”他们不能进内宅，只好隔墙喊话。

　　回夜拿着桃木剑往福贵往身上毫不留情敲了一下，没好气地道：“别喊了，你再叫声小巫婆试试？”

　　她站在大门口，拿木剑指着几个家丁，“你们几个看门的，不知道轻重，府里的人呢？还在这凶宅里住着？”

　　阿凛和黑雾打斗时的场面浮现在她眼前，她心知若是不想伤及无辜，最好把那个恶鬼引到其他的地方去，不然就是把府里的人全部赶走。

　　福贵捂着胳膊上被打的地方，哭丧着脸说：“姑奶奶你就别为难哥儿几个，要是老爷夫人知道我们把你给放进去，非得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不叫她小巫婆了？回夜挑了挑眉，轻笑一下，举着木剑作势要再打，“信不信我现在就扒了你们的皮？”

　　福贵双手挡在身前，“你就是扒了我们的皮，我们也不能放你进去，大法师之前也说了，您要是再搀和进去会害死镇上所有人……”

　　她停下动作，咬牙切齿道：“又是巫勖那老混蛋。”巫勖是她半年前在一个小村子捉妖里认识的，从那以后就缠上了她，她每到一个地方，不出三天，巫勖必定冒头。

　　她认为巫勖不怀好意，对她有所觊觎，因此一直没给过好脸色，他的话半句都听不进去。

　　她不管不顾就要往府里去，六个家丁赶紧站成一排手挽手挡她面前，一脸视死如归。

　　回夜看着这阵势，倒是没有硬闯，冷笑起来，“李家这么坑你们，你们还给李家卖命，我跟你们说，本来我可以直接翻墙进去的，走正门这是为了救你们。”

　　阿凛早就进去查探情况，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回夜一心想干掉那个妄图捉自己的恶鬼，这时候暴躁得不行，一手提着木剑点指着众人，挽着小包袱，一手食指绕着垂在耳畔的鬓发，斜睨他们，道：“巫勖没有收服恶鬼，让你们几个在这儿守着，不是存心让你们死吗？要是没问题李家干嘛会想到请法师术士来捉鬼，你们几个赶紧走开，等我进去把那个恶鬼干掉，我发誓绝对不做其他的多余的事情。”

　　几人挺挺胸膛，就是不让进，但是看得出神色有松动。

　　回夜在几人面前来回走，道：“要不你们派个人进去，把府里的人全部叫出来。”

　　几个家丁里面说话结巴的那个道：“我……我们……才……不……去，你、你……耍……耍什么……把……把……把戏？”

　　听到不如意的回答，回夜黑着一张脸，“你们到底让不让？我放鬼了……”

　　福贵缩了缩脖子，道：“大法师给了符咒，大家不要怕她。”

　　她一撇嘴，木剑虚挥几下，差点打到旁边的人墙，自言自语，恨恨道：“这老混蛋打的什么算盘……”

　　六个家丁看着她像个狂暴的夜叉一样走来走去，忍不住偷笑起来。

　　正在回夜暗骂巫勖时，一旁的人墙开始散开，他们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脸上皆是极度惊恐的表情，仿佛看见了什么邪恶的东西，说话结巴的家丁指着眼前的虚空，开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最后两眼一翻白，昏了过去。

　　其余几人先是不约而同捂着耳朵，便大叫着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别看福贵又矮又胖，就数他速度最快。

　　李府门前，很快只剩下回夜和那个昏迷的家丁。回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府厚重的大门忽然自己打开了，她回身看去，里面雾气弥漫，吹出极阴冷的风，她抬起胳膊挡在额头前，才勉强睁开眼睛，朝里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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