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非昔比
烈日西落，这场鸡飞狗跳的战争才草草落幕。
顺着破风村中交叉路向东三间土房，有一家刘记药铺。
铺主老来得子，顾取名刘二蛋，不为别的，只为庆贺生下便是两颗蛋。
刘二蛋年方七岁，身高不足三尺，实打实的发育过晚。
别看他身板不行，那颗小脑袋瓜却在经历九死一生后，顿悟了。
此时，正和李灵许正缩在药铺子后墙根儿下探讨人生。
二蛋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眼笑意地看着她，“许姐姐，你怎一脑袋鸡毛呢？难不成去王婆的鸡窝里偷蛋了？可是方才我明明听见你家阉猪似的叫唤声，按理说你应该挂着两颗猪蛋才对。”
李灵许淡定地摘下发上的两根粘屎鸡毛，十分自然地别在二蛋的耳后，大言不惭道：“姐姐本想将猪蛋送给你，可是你已经有了，那么姐姐只能送你鸡毛了，不用谢。”
二蛋懵逼一瞬，不自觉的摸了摸小腹，略有尴尬地轻咳两声，“许姐姐，你新买的尺，度有点大。”
李灵许嘴角抽了抽，抬手掐了把他稚嫩的小脸：“二蛋，过来人告诉你，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跑得快真的太重要了……”她语气一顿，又自嘲的笑笑：“当我没说，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刘老爹的掌上明珠，他不会揍你的。”
刘二蛋被她掐红了脸，闻言却沉默了。
随即，他突然站起身，撩开衣摆从裤子里掏出……一本卷了皮的医书，瞄着四下无他爹，偷偷摸摸地塞给李灵许：
“姐姐，这是今早我从我爹柜子里偷来的，被我坐的热乎着呢，我知道你想要这个，你快拿回去享用吧！不认的字儿……来问我！”
李灵许捏着二蛋脸蛋的手松了下来，她垂眼盯着那书，又小心翼翼地将卷起的书皮一寸一寸推平。
她疑惑问，“二蛋，你怎知我想要医书？你醒来之后似乎变化有些大？曾经的你只会对我翻白眼，现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二蛋望着她爱不释手的模样，嘴角倏尔扬起稚嫩的笑，他鼓起腮帮子，作委屈状：“许姐姐，我摔晕过一次才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对她好，不能憋在心里，不然我会遗憾的。”
“什么？”李灵许挖了挖耳朵，“小屁孩你喜欢谁？”
二蛋可怜巴巴道：“我喜欢许姐姐，要不……你考虑一下，跟我私奔怎么样？”
“”
一个巴壳儿毫不手软地蹦在他的脑门上：“私奔？小娃娃，我是人贩子吗？这种话你跟谁学的？欠揍了是吧？”
二蛋舔着小圆脸凑的近了些，两手摇晃着李灵许的破布袖口，撒着娇道：
“他们嫌弃你，但我只会喜欢你，如果你嫌弃我现在年纪小，做不了你的夫君，那咱们过几年再私奔，正好让我攒攒私房钱。”
“”
——
谁曾想，三年后，村人嗤之以鼻的李家泥孩儿李灵许，竟然飞上枝头，变成了“天赐神女”。
“各位姨娘！我来给大家讲讲昨日发生了什么！”
村口歪脖树下立着个十岁小少年，一张婴儿肥的小肉脸却不显稚气，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叽里咕噜转，此人正是刘二蛋。
石凳上坐着十来个拉呱的妇女，正在激烈探讨着昨日的诡异之事——论破风村为何一夜之间多了条三十里长的引流水渠。
刘二蛋站在石桌上轻咳两声，朗声道：“昨夜子时，我出来尿尿，突见一道金光自天空闪落，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长了金翅膀的大鸟，飞落在村里的某处。我心下好奇，便忍不住跟着那金光，你们可知那鸟落在了何处？”
一大脸村妇道：“小二蛋，你别胡扯，大晚上的你能看见金鸟？”
另一长脸村妇道：“去去，别打岔，小孩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刘二蛋连忙点头：“这位姨娘说的对，我经常能看见鬼，我爹就看不见呢！”
众人不禁一个激灵，想起这小二蛋七岁那年被药架子砸过脑袋，之后人便晕死过去，刘老爹哭天喊地想了百般法子也没救回来，以为这宝贝独苗西去了。
谁知二蛋又莫名其妙地醒了，只是醒来后不仅智商爆表，还多了个业务——人鬼交流站。
也不知二蛋是不是闯了一趟鬼门关后，被阎王爷爷赐了双阴阳眼，那可是一瞄一个准，连鬼缺了几根手指头长了几颗痣都能说的清清楚楚，时不时充当个递话使者，给活着的家人带句话。
长此以往，村民均称刘二蛋这小子通神鬼，便将他的露天讲堂定在村口这棵古早歪脖树下，以示乡亲父老的崇拜忌惮。
方才那大脸妇缩了缩脖子，咽口吐沫道：“对对对二蛋小哥你接着说”
二蛋露出一个不合年纪的意味深长的笑，道：“我跟着那金鸟，结果一路到了李家小院外，好奇心驱使我趴上墙沿向里看，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长脸妇道：“看见啥？在李家那破院子能看见啥？不会是看见李家泥孩儿的未婚夫婿了吧？”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嬉笑，二蛋不由变了变脸色，他降下声调，沉声道：
“错！我看见那金鸟唤出李灵许，口中念念有词“李家有女李灵许，乃破风村福泽降至，凤神今日选中你，赐你如意铁锸一把，助你开渠引水入田，解三年干旱之灾。””
见众人静了下来，二蛋接着道：“然后那金鸟附在了李灵许的身上，带着李灵许飞走了！我一路小跑跟在后头，谁知半个时辰后，长着翅膀的李灵许手拎一把铁锸，自三十里外开渠而归，吓得我当场就尿裤子了！”
二蛋指了指裤d处的湿痕，面无羞色道：“你们看看，昨晚上现尿的，还没来得及换裤子，湿乎着呢！不信你们过来摸摸！”
有几个脸皮厚的当真上前摸了摸，还凑上去嗅了嗅，仔细验证一番：
“嗯，是童子尿的味道，不掺假。”
二蛋满意的点点头：“那金鸟还说了，李灵许是天选之人，谁都不能欺负她！我呢就是个传话的，各位婶婶姨娘还是谨遵仙鸟圣言为好，对李灵许崇敬些！”
大脸妇又有些怀疑，正欲开口，二蛋指了指她身后，淡定道：“周姨娘，你那死去的夫君又来找你了，在你身后呢！说今年生辰你没给他烧纸，让你这两天补上。”
大脸妇猛地一僵，面上红一阵白一阵，颤幽幽道：“好好你帮我跟他说说，我今晚上就补！今晚上就补！”
村民面面相觑，这通神通鬼的小二蛋，应该不会说谎吧？毕竟那可是三十里长的水渠，普通的凡人再有力气，也不能在一夜之间挖出来吧？
是以三日之内十传百，百传千，破风村方圆百里都流传着李灵许的神话。
三年河东三年河西，麦娘思绪翻飞，笑意盈盈看着挤破头进门的挑夫们，后边几个媒婆你顶我我顶你，险些把李家的木门挤裂了。
你且细瞧那走在最后边的是谁？
麦娘摇曳着身上的破布穿过人群，推开几个迎上的媒婆，一把拉住躲在后头的曲婆子道：
“哎呦！这不是曲妈妈吗？怎有空大驾我李家寒舍呢？”
“哈哈，”曲婆有些尴尬的笑笑，毕竟媒婆的脸皮也不是白修的，她伸出肉嘟嘟的胳膊，挽住麦娘强装坦然道：
“麦娘呀，你家真是积了福报！不仅你老头的狂犬病治了好，如今你那闺女又成了名人！现在可是这村子方圆几十里的香饽饽！老身从城里赶来特为那大户秦家提亲的！你可知那秦家给多少聘礼喽？”
“秦家？”麦娘拉下曲婆的胳膊，笑问：“那秦家不是三年前就娶了几房妾室吗？我家李灵许可都能当他孙女喽！”
“哈哈哈！”几个媒婆笑的前仰后合，曲婆的脸红白参半，好不喜感。“麦娘呀，年龄不是问题，那秦家聘礼多呀！”
一旁的黄婆轻哼一声，不屑道：“秦氏去年倒闭了九家铺子，还有闲钱取妾？你且说说，秦氏那聘礼多少银子，可有我这赵户多？”
曲婆口沫横飞：“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那赵氏年初刚服了丧，今年也敢取妾？不怕遭了天谴？”
“你！”赵家这事儿瞒的严实的很，就怕误了赵家主的喜事，况且死的不过小妾罢了，算什么服丧？人家可等着娶个神女回去冲喜哩！
黄婆几步上前捂住曲婆嘴巴，一旁吴婆边嗑瓜子边摆手道：
“你们那两家呀不差上下，要说还得我这钱家，一没丧事，二没走下坡，况且这钱家家主年轻的很，今年不过四十有余。你们那两家家主可都年过半百了，嫁过去在妾中也排行七八喽！”
吴婆余光扫着麦娘逐渐上扬的嘴角，接着道：“况且这钱家给的也不少！足足二十两哩！”
麦娘险些没站稳，被这二十两银子轰的差点跪下。
莫说二十两，她连二两银子都没见过！
麦娘心中嘀咕了几十个来回，考量了方方面面，以及之后源源不断的回门礼，她接过吴婆手中的一布袋瓜子，当场拍板：“那就钱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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