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却帮偏
苏含青不敢怠慢，答道：“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杨湛这才稍稍有些满意，然而看向华服青年的目光更加不善了，几乎是阴沉着脸，道：“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本朝虽然文风兴盛，但是官场大半都是掌握在贵族手里，尤其是在世祖创立科举制度后，贵族越发觉得自己地位岌岌可危，更是在一定程度上打压寒门学子。
寒门学子若是要入仕，必须要有相当程度的才华，但贵族子弟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一切。
比如眼前的淮南侯世子，萧朝文。
他便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混吃等死，不学无术，然而依旧能在国子监有一席之地，不是因为他考上了监生，而是花银子买了捐生。
旁人都畏惧他淮南侯世子的身份，可杨湛性子耿直，多少次要将他赶出国子监，只是因着淮南侯阻止才作罢。
“杨大人严重了。”萧朝文连忙赔笑着道，“学生这不是一时忘记了没想起来么。”
“一时忘记了？我看你是从未放在心上！”杨湛斥道，“若是心中有九思，又岂会在此地欺辱旁人？你倒是买得起书，可你读过几次？”
萧朝文面色一苦。
是他方才说苏含青买不起书读，现在倒好，买不起书的人懂得比他还多，这让他面子往哪搁。
而苏含青则不得不抬眸看了杨湛一眼。
原来杨湛早就注意到他们二人的争执，却不早早出来阻止，而是在一旁看戏，这是何意？
“回去便将这篇抄十遍送来！”杨湛横眉冷对。
“是。”萧朝文忙不迭地应了，能以抄写的方法解决此事，对他来说可是恩赐，若是杨湛又要将他赶出国子监，那才是令人头疼不已。
杨湛又转头指向一旁围观的众人，怒斥：“你们整日翻读圣贤书，却无一点君子品行，见到争执不加以阻拦便罢了，还都杵在这里是做什么？”
众人齐齐开口：“学生（下官）知错。”
单是这一件事，就足以看出杨湛在国子监的威信了。
杨湛又转头看向苏含青，眉头微微皱了皱。
苏含青垂下眼帘，故作温顺模样，她是现在场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杨湛训斥的人了，估计也该轮到了她了。
“你可知一个巴掌拍不响。”杨湛冷冷地道。
“学生知错。”苏含青道。
一旁萧朝文暗暗冷笑起来，他是要受罚，但旁人也得陪他一同受罚，绝不能让苏含青得便宜去。
然而，杨湛忽而话锋一转，道：“不过，萧朝文一人便有两只手，倒是也拍的起来。”
萧朝文顿时瞠目结舌：“这——？！”
苏含青也颇有些意外地看着杨湛，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行了一礼，道：“多谢监丞大人。”
杨湛把头一转，看向萧朝文：“不服？”
“不敢不敢。”萧朝文连忙摆手。
杨湛是摆明了要帮偏，他哪里敢多话，何况今日之事若是要追究起来，也的确是他的过错。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萧朝文在国子监中欺压旁人是常事，杨湛向来公正无私，自然会站在苏含青的立场上。
“还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都散了去！”
杨湛话音落下后，无人敢在此地多做停留，便纷纷散了。
苏含青又对着杨湛行了一礼，这才拉着秦素向国子监外而去。
秦素面色有些苍白，见苏含青一直不开口说话，心中有几分不安，便问：“含青，你刚才可是怪娘？”
她畏惧淮南侯世子的权势，不得不帮腔萧朝文，毕竟，若是得罪淮南侯世子，后果不堪设想。
“娘说的哪里话，女儿怎么会怪娘。”苏含青摇了摇头。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苏含青对秦素并没有一丝一毫情分在，之前之所以挡在秦素身前，也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娘亲，仅此而已。
秦素闻言，松了口气，又道：“那便好，我还以为你会怪娘，可娘也是为了你好，世子身份尊贵，不是咱们可以招惹的。”
苏含青面色清淡，看不出多余情绪，只道：“女儿明白，只是娘以后不可再唤女儿含青了，如今女儿扮作男子参加县试，若是被揭穿，可是要被流放南疆的。”
她不为秦素心寒，但是方才秦素在大庭广众之下唤她含青，着实令她心中一惊，幸而周围的人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都是娘不好……”秦素咬了咬唇，说着，便又有泪水盈眶，“都是娘的命不好，当年怎么就信了你爹的鬼话……”
一听这个，苏含青便只能微微叹口气，安抚道：“娘莫要伤心了，今后女儿也会照顾好娘。”
她只字不提苏怀。一来苏怀既然忍心抛妻弃子，自然也不会认他们母女二人，二来身边有一个软弱无能的亲娘已经足够头疼了，她可不想再招惹一个不知品性的亲爹。
秦素在街市上哭哭啼啼实在是惹人非议，苏含青只好先领着秦素到永平坊的一处茶馆里坐下，稍作安抚。
永平坊距离国子监不远，也处于京城内城，来往都是达官贵人，好在苏含青看似府学之中的学生，也不惹人注目。
“娘。”苏含青秀眉蹙起，却不知从何开口。
她只好先为秦素斟了茶，端在秦素身前，只是措辞半晌，竟不知说些什么好，按说这十四年的日子秦素也这么过来的，怎么偏偏近几日天天啼哭？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
秦素只觉委屈，抽泣道：“若是你爹当年没有抛下我，如今我也是大官家的夫人，又怎么会被人如此羞辱，还被王婶逼得从清水县一路奔波到这里……”
苏含青只好苦笑。
以往秦素只当苏怀是个死人，倒也不伤心了，但现在才知道苏怀不仅没死，还是京城里的大官，自然十分不平衡，何况近日先是被赶出清水县，又遭遇萧朝文的羞辱，令她委屈不已。
只是有些话在苏含青的立场上自然不方便讲，她只好亲手给秦素斟茶，端在秦素身前，道：“娘先喝口茶吧，莫要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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