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清水

一群人乌泱泱的闯入春风阁，步履匆匆，凶神恶煞。

        清水看着这群人，想着定是那红鬃马是有人刻意训练这事已经被发现，来这搜证据来了。好在她留了后手，心下紧张，却也没有慌乱无措。

        几个婆子路过时撞翻了清水的针线包，虎头帽落在地上，被人踩了好几脚。

        “诶！”清水有些气愤，叫了一声，可压根没人搭理她。她委委屈屈的捡起虎头帽，看着沾了泥土的帽子，气不打一处来。

        待我生下六爷的孩子，抬了小娘，有你们好看的。

        清水用眼神狠狠的剜了一眼那些个婆子。

        本来以为那些婆子只会搜万春舸住的主屋，没成想，春风阁所有的屋子，她们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拦都拦不住。

        不多时，有个婆子就在清水住的屋里搜出来一块汗巾，一同跟来的秋江一眼认出这是她家大娘子许久没用的一块旧汗巾，也就难怪这汗巾遗失许久都无人发觉。

        清水错愕的愣在原地，她明明将汗巾塞进了万春舸的床底，她不明白，为何最后会出现在她的床上。

        事情的发展与清水想象中的背道而驰，她被人押去了正厅，推搡着跪在冰凉的地板上。

        谋害伯爵府的大娘子，那可是不是件小事。永昌伯爵府正厅，各房的大娘子都在，就连一向不怎么露面的永昌伯爷梁洛甫也来了。

        梁洛甫和吴大娘子正堂高坐，几房大娘子依着齿序坐下，梁晗坐在末位，手上紧紧捏着个玲珑瓷盏托。

        氛围格外沉重，空气仿佛凝固了，这样大的阵仗清水还是头一回见，她稽首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六大娘子。”吴钥瑶身边的月妈妈斥责道。

        清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那汗巾会出现在自己的床上。她本想伤害盛墨兰，栽赃万春舸，却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月妈妈的呵斥让清水回过神来，可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事的的确确是他所为，她也压根没有想过会查到她头上，也就没想过若是查到她头上，她该如何应对。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即便不言不语，那威严气势也压得清水喘不过气来，更加不知如何是好，她闭着眼，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一味申辩道：“不是婢子所为，婢子是冤枉的！”

        一副心虚无措的样子，更加坐实了清水就是凶手。梁洛甫看了一眼吴钥瑶，吴钥瑶意会，抬眼道：“将这女使拉出去，脊杖二十，发卖了。”

        左右的婆子立刻上前钳制住了清水，正要将她往外拖。

        二十脊杖打下去，清水必定残废，后半生就彻底毁了。

        清水慌了，不过，还好，她还有一道保命符。

        “你们不能打我！我腹中有了六爷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清水跪坐在地上，拼命挣扎着，头上的珠花都落到了地上。

        几个婆子听她这么一喊，都不敢动了，毕竟怀着梁家的骨血，万一伤着了，他们可承担不起。

        清水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哭喊道：“主君主母，我腹中怀着的可是你们的亲孙儿呀！”

        吴钥瑶皱了皱眉头，原是有了身孕，就起了歪心思，想要一石二鸟，让自己犊子里的孩子成为梁晗的长子，她好母凭子贵飞上枝头。这样想着，吴钥瑶就更厌恶清水了。她厌恶趁虚而入耍心机的通房，梁家大郎梁昭就是梁洛甫身边的通房曹玄丹趁虚而入怀上的。

        说到底也是梁家的骨肉，梁洛甫起了恻隐之心：“既如此，让她将孩子生下来再处置吧。”

        眼看清水就要逃过一劫，苗水仙不乐意了。清水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没害死盛墨兰不说，还让盛墨兰生下了嫡长子，万春舸也因她平白挨了顿训斥，而她倒好，有了身孕就能躲过一劫，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何况，本来的计划就是要让盛墨兰和清水两败俱伤，如今盛墨兰好运气母子平安，这清水就别想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呜呜呜～”苗水仙捂着个帕子突然哭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亏的阿舸提拔清水当通房，她竟起了这般狼子野心。可怜阿舸都快生的人了，平白背了个黑锅，挨了训斥。她倒好，有了身孕就成了免死金牌，她可是差点害死了六弟妹和六弟嫡长子的人呀！”

        这么些年，吴钥瑶还是头一回觉得苗水仙说的话如此顺心，清水可是差点害死墨兰和瑾哥儿，一个小小通房和她腹中的孩子如何能与墨兰和她生的嫡长子相比。

        吴钥瑶正准备与梁洛甫商议怎么处置清水合适，打小伺候梁晗的鲁嬷嬷突然走上前来，行礼道：“主君主母，老奴有话说。”

        梁洛甫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道：“说吧。”

        “方才清水说她腹中的孩子三个月了，老奴立刻派女使去仪岚轩要了晗园起居注来，仔细查阅后发现，根本对不上，清水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六爷的。”鲁嬷嬷说罢将起居注呈了上去，退回原位，与梁晗对视了一眼。

        清水急了，慌忙分辨道：“你胡说！这个孩子的的确确是六爷的！”那是她偷偷瞒着万春舸怀上的，起居注上自然没有记录。

        “胡言乱语，你如何证明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六爷的？”

        “六爷，六爷可以作证。”清水跪在梁晗脚边，满怀期许的抬头看着他。

        梁晗待人一向温柔，是个最心慈不过的人了，更何况六大娘子母子平安，并未出事，而她又怀着他的亲生骨肉，不看僧面看佛面，清水觉得，为了孩子，梁晗一定会认下的。

        只可惜，清水猜错了。

        梁晗根本不为所动，只冷冷瞧了一眼清水，将被她压住的衣摆用力抽了出来。所有人都觉得梁晗温柔和善脾气好，尤其对着女子那更是怜香惜玉，但再温柔好脾气的人，也是有底线的。梁晗的底线，就是他的家人。

        那一晚，清水送来的膳食里是加过料的，梁晗可以不计较这些，但她怀了身孕后竟然妄想除了墨兰构陷春儿，如此心肠歹毒之人，断不能留。

        清水感到了绝望，她试图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六爷，你不能不认呀，这可是你的亲骨肉呀！”梁晗若真不认这个孩子，那清水就是与人通奸，她的命是保不住了。

        “父亲，母亲，”梁晗起身作揖道，“春儿方才受了委屈，我去瞧瞧她，

        这一切就劳烦您二老帮儿子处理了。”一则梁晗确实关心万春舸，二来也是安抚苗水仙的情绪。

        “嗯，你去吧。”

        清水试图抓住梁晗的衣角，可那片衣角却像风一样掠过她的掌心，怎么抓也抓不住，她哭的撕心例肺，堂上所有人都只是冷眼旁观。

        黑云压城，朔风凛凛，金乌敛去踪迹，雪如细盐般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光秃秃的树枝上渐渐染上白霜。

        仪岚轩正屋，翠花仔仔细细的检查着房屋，确保没有凉风透进屋子，陶妈妈则抱着瑾哥儿坐在墨兰床边。

        墨兰靠在绣鸳鸯的绯色软枕上，龙凤呈祥的厚被褥压在身上，手里还盘着个汤婆子。她挪了挪身子，抬眼去瞧瑾哥儿，小小粉粉，皮肤皱皱巴巴跟个小老头似的，她皱了皱眉道：“长得真丑。”

        好像听懂了母亲说他丑，刚刚还安安静静的瑾哥儿咧嘴嚎嚎大哭起来。

        “哦～哦～不哭不哭～”陶妈妈轻轻摇晃着，哄着瑾哥儿，一面笑着对墨兰道：“孩子出生后都是这个模样，长开了就好了。大娘子和六爷都是风流标致的人物，小少爷长大后还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家呢。”

        呵，墨兰心里冷哼一声，这小兔崽子以后长大了，要是和他爹一样，仗着长得好看、有几分文采、家里有些底子就勾搭祸害人家小姑娘，看她不把他腿给打断了。

        “大娘子，”彩薇急匆匆掀了门帘进来，随后调整了步子，缓慢的走了过来，“那红鬃马竟是清水训练的，用的大娘子你的旧汗巾。”

        陶妈妈睨了一眼彩薇道：“彩薇，大娘子才刚从鬼门关里走回来，这些个糟心的事，就别提了。”

        “陶妈妈，无妨的，我闲着也无事，也听听看，这是怎么回事。差点要了我的命，可不得弄明白。”墨兰躺在床上，身体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彩薇看了看陶妈妈又看了看墨兰，将她在外头探听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墨兰听。

        明面上听着，就是清水起了歹心思，试图利用万春舸乘坐的马车伤害墨兰和她腹中的孩子，这样她俩若是都出事，清水腹中的孩子就是梁晗的第一个孩子了；若是没出事，万春舸乘的马车出问题，万春舸难辞其咎，清水也算是报复了万春舸。

        可仔细想想，清水一个通房女使，若不是万春舸一反常态日日来仪岚轩请安，她哪有机会偷走墨兰的汗巾。还有她怎么会突发奇想的训练马匹来攻击人呢？往日也没见万春舸指定马车出门的。想来训练马匹的事，也是万春舸对清水旁敲侧击的结果。当真是好计谋，请君入瓮，借刀杀人，半点不沾水，却能一石二鸟，还能摇身一变，成为受害者。

        可分析出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墨兰手上没有证据，梁晗又偏私万春舸，这件事，在惩治过清水后，也就彻底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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