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年前
1942年3月19日。
那原本是很平凡的一天。
梅乐思教授给三年级的学生们布置了一篇论文，关于狼人的。波瑟芬妮刚刚在图书馆里完成了她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作业，收拾东西往格兰芬多塔楼走。她心里想着汤姆·里德尔前几天说的那件事——他好像找到了一些关于自己身世的线索。
“等着瞧吧，我要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歇斯底里的狂热。
或许汤姆自己都不曾发现，他在她的面前总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真实的表情。波瑟芬妮不打算提醒他，她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对汤姆来说，自己是那个最特别的存在——尽管他现在的正牌女友是温迪斯·麦克米兰，尽管波瑟芬妮心知肚明，汤姆·里德尔从来不会对谁付出感情。
他是一条贪婪的蛇，只愿意付出一点儿虚假的温情，就想得到别人的忠诚。
但是没关系，这不妨碍她喜欢他。
波瑟芬妮加快了脚步，她急着回去收一份猫头鹰邮件。那是前几天在《预言家日报》的购物单上看到，一本黑色封皮的日记本，售价1个加隆。波瑟芬妮打算把它送给汤姆，作为一份礼物——尽管情人节和汤姆的生日早就过去了，而下一个节日还遥遥无期。不过无所谓，他们还有第一次相遇的纪念日、第一次一起出游的纪念日、甚至第一次冷战的纪念日……只要波瑟芬妮愿意，她能找出来一百个重要的日子给汤姆送礼物。
然而有时候，我们越是急着做某件事或者去某个地方，就越是有拦路虎要出来碍事。
当波瑟芬妮看到邓布利多的时候，她脑子里就是这么一个念头。她压下心里的烦躁，像往常一样对她敬爱的院长兼变形课教授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中午好，邓布利多教授。您要去图书馆吗？”
“中午好，克劳奇小姐。”邓布利多看了一眼她抱在怀里的羊皮纸和课本，“我的确是要去图书馆，不过你好像刚从那里回来？”
“是的，为了梅乐思教授布置的作业。”
“你的黑魔法防御术学得很好，我从梅乐思教授那里听说了。”
波瑟芬妮用一个微笑来回应他的赞美。本以为这场寒暄就这么结束了，可是邓布利多话锋一转，探问起她的家事：“你哥哥也很擅长黑魔法防御术，梅乐思教授曾不止一次说过，巴蒂·克劳奇先生是他的得意门生——我听说你们兄妹的关系不太好？”
波瑟芬妮渐渐收起了笑容，厌烦地撅了下嘴：“算不上不好，巴蒂只是不愿意搭理我罢了。谁叫卡斯帕只愿意收养我，却拒绝他住进他家里呢？”
然而事实呢？卡斯帕·克劳奇收留她，不是因为波瑟芬妮是他可怜的侄女，而仅仅是因为她是个摄神取念者，可以在未来用婚姻给他带来一大笔钱罢了。
至于巴蒂，在卡斯帕想尽办法，把他哥哥的遗产全部交给波瑟芬妮继承后，这个侄子就成了没用又多余的人。
纯血家族的亲情——波瑟芬妮嘲讽地想着。巴蒂嫉妒她能被叔叔收养，可他怎么知道，其实波瑟芬妮更嫉妒他。她嫉妒巴蒂不必受制于人，更不会被当成待宰的猪猡圈养着长大。
邓布利多当然清楚克劳奇家的底细，可是别人的家事，他也不方便插手。他只能怜惜地看着波瑟芬妮：“无论如何，你们还是兄妹，还是要多缓和一下关系。”
三年都没说过话的亲人，还算是亲人吗？
波瑟芬妮差点儿笑出来。
但她还是撑住了，真诚地向邓布利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找时间和巴蒂好好谈谈的。”
才怪。
有理会巴蒂·克劳奇的时间，她还不如研究一下下次给汤姆·里德尔送什么礼物。起码无论真假，后者都愿意包容她藏在开朗外表下的坏性格，而且他是整个霍格沃茨里波瑟芬妮唯一听不到心声的学生。
波瑟芬妮惦记着汤姆的礼物，更加归心似箭了：“那么教授，我先回去了。我还没有完成古代如尼文课的作业呢。”
邓布利多笑着点了点头。
波瑟芬妮立刻向塔楼的方向跑去。可她没想到今天这么不顺遂，送走一个邓布利多，又来了下一个拦路虎——
要怪就怪她不该往窗外看那一眼，结果好巧不巧地，就看到一群斯莱特林把安娜·摩根围在了黑湖旁边。
要不要去帮忙？前些天安娜还因为汤姆的事，和她吵了一架呢。
波瑟芬妮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调转了方向，朝楼下跑去。一出城堡，就正好看到莱斯特兰奇把安娜·摩根推进了黑湖里。
斯莱特林们在岸上大笑，波瑟芬妮想都没想，把怀里的羊皮纸和课本往地上一扔，一头扎进了水里，奋力把安娜救了上来。
“嘿！你又来多管闲事！”克米拉·博克冲着波瑟芬妮尖叫道，半是畏惧半是嫉妒，“克劳奇，你到底有没有身为纯血的自尊心？”
波瑟芬妮脱掉湿漉漉的外袍，这才有功夫看看这群人——全都是斯莱特林四、五年级的学生，博克和莱斯特兰奇站在最前面，后面跟着高尔、克拉布、埃弗里……她的目光一个一个看过去，直到最后，落到了离这里最远的位置上，那个倚着树的铂金少年。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他是这一群里面唯一的三年级。波瑟芬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马尔福不应该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他一向不参与斯莱特林的这些“娱乐活动”。
可他就是出现在了这里，面对波瑟芬妮诧异的目光，甚至还笑了一下——傲慢地、仿佛施舍一般的。
波瑟芬妮的表情慢慢从诧异变成了愤怒，她冲了过去，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
阿布拉克萨斯就这么挨了一拳，苍白的脸上留下一个通红的拳印。周围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理智回到了波瑟芬妮的头脑里。她看着马尔福受伤的脸颊，和他暴怒之下充满杀气的眼睛，立刻就心疼了起来。
太冲动了——但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不后悔这么做。
更多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人赶过来了，波瑟芬妮立刻抓住阿布拉克萨斯的手，不顾他的挣扎，强行把人拉走了。直到两个人走到没人的角落，她才停下来，回头看身后的少年。
复方汤剂的时效已经过了，汤姆·里德尔冷冷地看着她，脸上那个新鲜出炉的拳印大剌剌地露着，刺眼极了。
波瑟芬妮想摸一摸那个通红的印记，被里德尔一巴掌拍开了手。她的手背立刻也红了一片，里德尔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心疼也没有歉意。
真是个混蛋。
波瑟芬妮在心里叹了一声：“我以为你不屑于用这种东西。”
她指的是复方汤剂。里德尔当然听懂了，他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目光一对上波瑟芬妮灰色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就开了口：“去马尔福那里印证了一些猜想，他从家里带了不少书过来。”
“以你的影响力，完全可以让他主动告诉你。”
“我暂时不想被别人知道。”他是这样说的，可紧接着，里德尔就抬了抬下巴，傲慢而得意地笑着，用一种小孩子炫耀新玩具的口吻，向波瑟芬妮宣布，“你知道吗？我是冈特家族的外孙，我的外祖父马沃罗·冈特，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代。”
“所以呢，汤姆？”波瑟芬妮兴致缺缺地问他，“这是你突然跑过来欺负我朋友的理由？我和你说过吧？离安娜远点儿，不要利用我身边的人。”
汤姆·里德尔的眼睛闪烁着冷漠的红光，狡猾地辩驳：“我没有欺负她，也没有利用她。我只是凑巧看到莱斯特兰奇和博克在捉弄她，所以留下来看热闹而已。”
“你仗着自己还是马尔福的模样，就公然出现在那里，对你虚情假意哄骗了两年的小姑娘袖手旁观？”波瑟芬妮冷笑，“汤姆，你可真是个混蛋。”
“你说的没错，我是个混蛋。但这句话你对那个摩根说过多少次了？她相信过你吗？”里德尔刻薄地说着，“没有，一次都没有，佩尔。她以为你在欺骗她——多可笑，佩尔？这样的蠢货，值得你为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和我吵架吗？”
“哦，你现在觉得自己不需要我，也不需要安娜·摩根了，是吗？所以你这么说话，是想让我彻底认清你的真面目，然后从你身边彻底离开？”波瑟芬妮冷笑道，“说到底，我不过是另一个被你的虚情假意哄骗的女孩儿罢了。你现在找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当然不需要再接近我，想方设法地让我告诉你更多关于纯血家族的事——就像在伦敦时那样。”
她还是留了一点儿余地，没有直接用“孤儿院”这个单词去刺激他。可是里德尔还是怒了，他用力地捏着波瑟芬妮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警告：“佩尔，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在霍格沃茨提——那个地方。”
“再怎么遮掩，你也无法改变事实。”波瑟芬妮用力掰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我们还是冷静冷静吧，这段时间不要见面了，汤姆。”
她念了个咒语，被遗忘在黑湖边的袍子和作业朝这边飞来。波瑟芬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后来呢？”
我望着波瑟芬妮的脸，她仍然在注视那颗打人柳，突然停下了讲述。
“后来？”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后来我的确有一段时间没去见汤姆，可很快，因为他帮我解决了一些克劳奇家的麻烦事，我们又开始说话了。之后安娜退学了，放暑假的时候我说要去见见她，汤姆就和我一起去了。可我没想到，他在我给安娜的礼物里下了黑魔法。”
巧克力坩埚。
那是安娜·摩根日记里记载的，她最后吃过的东西，也是波瑟芬妮那次拜访时带给她的礼物。
“她说她要救你。”
我挥了挥魔杖，一行字浮现在空中。那是安娜·摩根日记本里最后的一段话。
“她曾试着救过我，或许现在，也到了我该救她的时候了。”
波瑟芬妮愣愣地看着那些单词，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傻姑娘。”她轻声说。
“摩根小姐是发现什么了吗？”
“她只是又犯傻了而已。”波瑟芬妮凉薄地说，“她只是以为我和她一样，只是一个被汤姆·里德尔温柔假象欺骗的可怜虫。那次在曼彻斯特的时候，如果她没有发现端倪，没有总是在我们之间制造阻碍，汤姆不会用黑魔法对付她的。”
“所以你知道？你知道是里德尔杀了她？”
“在那之后，孩子。在他杀死安娜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以为我足够了解汤姆，我以为他的本性虽然不够好，可到底也不至于太坏。桃金娘死的时候，我意识到了汤姆可能是凶手，可是情感蒙蔽了我的双眼。直到小汉格顿，里德尔一家的惨案。”她停顿了一下，“我亲眼目睹他，杀了他的父亲和祖父。”
我震惊极了，不可思议地问她：“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喜欢他？”
“爱情是盲目的，孩子。我不是邓布利多，他会为了他热爱的一切，为了所谓的正义，成为自己心爱之人的宿敌。可我不会，我爱汤姆，是因为他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帮助了我，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愿意在我面前完全坦诚的人。即使他为了防备我，学习了大脑封闭术。即使他始终没有对我付出过真心，即使他是这世上最可恨的恶棍。”
“柯洛芙，他是世人的黑暗，却是我的光。”
我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亲情、友情、道德、正义……我可以用这些理由去撼动任何一个人，却无法改变波瑟芬妮·克劳奇的想法。
我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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